我们村的赵光明就是一名干了三十多年的赤脚医生,到现在已经七十岁高龄了,已然耄耋老人了,但他身体硬实,精神抖擞,脑子清晰。
虽然已经退休多年,但是只要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,让他帮忙看看,他都会欣然答应,子女总是劝他要好好休息,不要再给人家看病了,他每次都会反驳道:“我活一天,就看一天的病,不然我活着有什么意思?”
他的行动也证明了这一点,自从他当上这赤脚医生,就没停下过脚步,数十年来看过的病人何止千人,可以说什么病都见过,但仍然有几例怪病让他难以忘怀。
赵光明从小就生活在中医世家,爷爷赵良才和父亲赵广平都是有名的老中医,医术精湛,尤其擅长用偏方治疗各种疑难杂症,爷爷更是人称赵偏方,常常无偿帮助家境贫寒的人看病,深受村民的爱戴。
但赵光明却从小就对医术不感兴趣,反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,梦想着长大后一定要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。
赵光明为了这个目标,努力学习,顺利地考上了县里的高中,学制两年半,他在班里无论是老师提问还是考试都名列前茅,本该顺利考上大学,读一门自己喜欢的专业时,意外发生了。
爷爷在一次出诊时,因为雨天路滑,不小心摔进了沟里,磕到了脑袋,医院的时候,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,赵光明得到消息的时候,爷爷已经走了,父亲含着泪告诉他,临终前老人只有一个心愿,那就是希望赵光明能接手家传的医术。
赵光明思考良久,内心挣扎不已,既想着自己的梦想,又不能不遵从爷爷的遗愿。
赵光明高中毕业,响应着送医入乡的号召,他参加了乡里赤脚医生的选拔,凭借着扎实的理论知识,和父亲一起被选上了,他们到县卫生学校培训一年左右,学成后回到了家乡。
那个时候正是人民公社时期,各个村落组成了一个个生产大队,赵光明和父亲担任着大队卫生室仅有的两名赤脚医生,而那个时候大队足足有三千人,父子俩有多忙可想而知了。
赵光明光有理论知识,实践不足,虽然父亲传授了他许多祖上就传下来的神奇偏方,但他还做不到活学活用。
而那个时候人人都吃不饱饭,生病才是家常便饭,几乎每天都有人生病受伤,为了能更好的服务群众,父子俩分工明确,赵光明负责头疼脑热,跌打损伤这种小病,父亲则负责相对更复杂的病症,一时倒也能忙得过来。
当然,如果碰到父亲都解决不了的病症,就会建医院去治疗,有时还亲自陪着送去。
赵光明年轻勤快,只要别人找他,不管深夜还是风雨交加的日子,只要有病人叫到,他随叫随到,看病技术也突飞猛进着。
然而他的过度自信也差点让他害死一个孩子。
年8月15日,天气炎热,父亲去李家村出诊了,赵光明在卫生室里研磨山上采来的中草药,这些中药效果虽然不如西药来的快,但那个时候物资匮乏,西药更是宝贵,每个月都是定时定量的供应给他们大队,所以采草药也是无可奈何之事。
就在他专心干活的时候,村里的王大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,嘴里叫喊着:“赵医生赵医生,快出来救人啊!”
看到卫生室里只有赵光明一人,她楞了一下,面带焦急地问道:“小赵医生,你爹去哪了?我家娃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,不肯吃东西,我们起初以为孩子是挑食,就专挑他喜欢的给他做,他还是不怎么吃,今天干脆彻底不吃了,肚子还疼的不得了,而且眼见着肚子还大了起来,看着太吓人了!你快去把你爹找回来,帮我家娃看看啊!”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,急得上蹿下跳。
小儿厌食赵光明也遇到过不少,并不算什么大病,肚子大应该也是胀气,他站起身对王大婶说道:“我爹去李家村了,现在去找他一来一回不得几个小时啊,这病我就能治,我跟你去吧。”
王大婶犹豫了一下,知道赵光明的医术不如他父亲,这病他不一定能看好,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了,只能相信赵光明了。
赵光明背上了药箱,又配了几副中药就出发了,跟着王大婶一路狂奔,十几分钟就到了王大婶的家。
还没进门,赵光明就听到了一个小男孩声嘶力竭地叫喊声:“疼啊!好疼啊!”
他赶紧跑进了屋里,只见床上躺着一名五六岁的男孩,肚大如斗,正双手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,不时发出一阵阵惨叫。
王大婶冲过去抱着男孩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,赵光明不敢怠慢,让王大婶将孩子平躺在床上,摸了摸孩子的肚子,竟是硬邦邦的,感觉下面有硬块,竟不像是胀气的缘故,而且胀气一般发生在还在吃奶的婴儿,五六岁的小孩很少见胀气的。
他面带疑惑地向王大婶问道:“孩子这几天有没有排便?之前有没有吃坏东西?”
王大婶不确定地说道:“好像从不好好吃饭的时候就没排过便了,我也没太注意,至于吃的都是我亲自做的,不敢让他乱吃东西的。”
赵光明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,但看小孩疼成这样,他还是拿出去痛片给孩子服下,又拿出之前配置好的中药,让王大婶去煎药。
煎药需要半个小时,这期间赵光明也没闲着,他要用一个家传的偏方,先止住孩子的腹痛。
这偏方就是用一片桔皮敷在肚脐上,再用半斤盐炒到温热,敷在桔皮上,可立即止痛。
这门偏方赵光明已试验多次,效果奇好,他自信满满地给小孩用了这个偏方,过了十几分钟,却没有任何作用,孩子还是叫疼。
过了半小时,药终于煎好了,这药是由番泻叶、大*、巴豆组成,是一副通便之药,赵光明觉得孩子不能大便才会腹痛,拉出来就能好了。
赵光明连哄带骗地让孩子喝下了这幅药,随着药水下肚,男孩还是没有任何要腹泻的迹象,腹痛反而更加严重了,之前腹痛还是时作时止,现在孩子却一直捂着肚子叫痛,甚至出现了浑身抽搐的症状,嘴里渐渐有白沫吐出来。
王大婶见到孩子吃过药反而更严重了,一下子就恼了,冲着赵光明吼道:“你喂我娃吃啥了?怎么成这样了!”
赵光明也慌了神,这种情况他也没遇到过,他急忙从小药箱里翻找了起来,但是除了一些常规的药片和“红药水”(红汞)、听诊器、血压表之类的针剂外,并没有任何能解决当前情况的药物。
眼看着孩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,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,他告诉王大婶,现在只有父亲才能救她的孩子,让王大婶抱着孩子跟他一起去找父亲。
他们一路狂奔,赶到了大队里,借了一辆拖拉机,向父亲所在的李家村驶去。
幸运的是,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归来的父亲,赵光明向父亲说明了情况,父亲急忙查看了孩子的肚子,思考了片刻,偏头对王大婶问道:“孩子在厌食之前有没有去过哪里玩?”
王大婶楞了一下,呆呆地回答道:“也没去那里玩啊,那天就带他去草地里拍蚂蚱来着。”
父亲点了点头,说了一句:“赶紧回家。”
张光明不明所以,但还是开着拖拉机回到家中,父亲从车上跳了下来,冲进了屋里,没过一会拿出一个生鸡蛋和一桶油。
他拿起生鸡蛋就敲碎了,递给王大婶,让她给孩子喂下去,王大婶照做了,然后父亲又提起油桶,要给孩子喝油。
王大婶不乐意了,对着父亲说道:“赵医生你治不了病我去找别人都行啊,你别祸害我家娃啊,油哪里是能直接喝的。”
父亲没有回答,冲赵光明使了一个眼色,赵光明心领神会,上前拽住了王大婶,父亲提起油桶就往孩子嘴里灌,生油入嘴,孩子自然是难受万分,不停地挣扎,嚎啕大哭,但父亲并没有停止,直到灌了有大半斤油,才停了下来。
孩子被生油恶心地狂吐了起来,王大婶挣脱了赵光明的手,冲过去拍着打孩子的后背。恶狠狠地盯着父子二人,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,异变突生。
只见随着孩子的狂吐中,之前吃进去的鸡蛋也被吐了出来,而蛋清里竟包裹着一只半尺多长的大蜈蚣,这蜈蚣一吐出来,孩子立刻不哭了,也不叫疼了。
父亲走了上去,按了按孩子的肚子,果然变软了,他把赵光明叫到身前教训道:“你下方前一定问清孩子生病前的动态,而不是看着病就下方,辨证论治,你还差点的远呢,你看这条蜈蚣,孩子既消化不了,也拉不出来,你用腹泻的药反而会让他更加痛苦,差点要了他的小命。”
赵光明急忙称是,王大婶看着孩子好了,自然对父亲感激涕零,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块钱要感谢父亲,被父亲拒绝了。
赵光明自从上次吸取了教训后,再也不敢轻易用药了,每次下药前,都会详细的了解病人的饮食、排泄,最近的状态如何,下方更稳,医术也渐渐增长。
过了两年,父亲看赵光明岁数也不小了,想给他介绍个村里的姑娘,早点结婚,赵光明却死活不同意,没别的原因,他觉得村里的人没文化,和自己聊不到一块去。
年7月15日,村里来了一批知青,他们是响应国家“上山下乡”的号召,专门来村里参加劳动的。
这批知青有男有女,都是高中刚毕业,阅历较浅、思想还不成熟,凭借着一腔热情就要在农村干出一番天地。
赵光明作为村子里唯一的一名高中毕业生,自然而然地担负起照顾这些知青的生活起居的任务。
赵光明为人开朗,乐于助人,很快就和这一帮知青打成了一片,他教他们如何种地,如何劳动,一时间这些知青热情高涨,玩命地干活。
这期间赵光明对其中一个名叫王彩霞的女知青起了好感,觉得她很适合自己。
然而热血总有褪去的那一天,连续干了大半个月,高强度的劳动让这些城市里来的人苦不堪言,天气炎热加上水土不服,很快就有人病倒了。
这一倒就倒下了一片,为了方便照顾他们,赵光明专门找了一间大房子,把他们都安置在了一起,又给他们开了些药,让他们好好休息,暂时不用干活了。
过了没几天,一个生病的男知青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到赵光明,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,王彩霞生病了,脸上长了可怕的脓疮。
赵光明赶紧提着药箱过去探望,进了屋子才发现只有一个床位有人躺着,其他人都不见了。
跟着他一起来的男知青小声说道:“赵医生,他们看到王彩霞的脸都吓跑了,你快去看看吧,我也先走了。”说完他竟也跑了出去。
赵光明摇了摇头,走上前去,对着把头闷在被子里的王彩霞轻声说道:“王彩霞同志,听说你生病了,能出来让我看看吗?”
王彩霞并没有回应,头埋得更深了。
接下来不论赵光明怎么呼喊,王彩霞都没有任何回应,赵光明又不能强行把她从被子里拽出来,只能暂时回去了。
第二天一早,赵光明还在被窝里睡觉,就被一阵剧烈地敲门声惊醒了,他着急忙慌地打开门,看到门口站了一大帮子人,全都是之前生病的知青。
他们冲进院子,围着赵光明七嘴八舌地叫着:“赵医生,你快看我们的脸上,胳膊上都长了什么!全是王彩霞害的!”
张光明凑近看去,只见这些人的面部、嘴唇、鼻子周围都出现了红斑,看起来十分恶心。
其中一个女知青嫌弃地说道:“赵医生,快先给我们治一下吧,我们可不想变成王彩霞那副*样子!”
“对啊对啊,王彩霞那样太吓人啦!”
一时间他们都开始声讨起王彩霞来,好像王彩霞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。
这时昨天那个跑掉的男知青凑了过来,对赵光明悄声说道:“赵医生,你还是先去看看王彩霞吧,她现在比昨天还严重了,我都闻到一股臭味了。”
赵光明心揪了起来,他回屋拿起药箱就向外走了出去,知青们不知道赵光明想干什么,都跟了上了,等看到赵光明竟走向王彩霞住的地方,他们顿时停步不前,像躲瘟疫一样一哄而散了。
赵光明走进房间,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影,他叹了口气,走到床前说道:“王彩霞同志,你要是相信我就让我看看,我准能给你治好。”
等待了片刻,赵光明才听到了一声细如蚊蝇的声音:“真的吗?你真的可以治好我吗?”
赵光明立即回答道:“当然!你让我看一下就行。”
被子终于被掀开了,随之而来是一股恶臭,赵光明也被熏的咳嗽了几声,他强忍住这股恶臭,向王彩霞的脸上看去,差点吐了出来。
只见王彩霞那清秀的面庞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硕大的脓疮,有些已经结成蜜*色的痂,乍一看真和恶*有几分相似。
赵光明吐了口气,仔细检查起这些脓疮来,虽然这些脓疮又大又鼓,但是赵光明还是认出这脓疮正是儿童易得的*水疮。
*水疮是一种传染性的脓包疮,身体强健者都能自愈,王彩霞明显不属于能自愈的类型,这时就需要用药了。
这种病最好的特效药当然是抗生素,但在那个年代,抗生素根本买不到,也买不起,所以只能靠祖传的偏方来治了。
赵光明犹豫了一下,看到王彩霞满脸希翼的样子,还是说出了治疗的办法:“我这有个偏方,绝对能治好你的病,但是有点脏,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。”
王彩霞早就被这脓疮折磨地受不了了,自然是点头答应。
赵光明拉着王彩霞走了出来,之前走掉的知青又围了上来,赵光明说道:“正好你们来了,走吧,跟着我去拿药。”
赵光明领着众人走到一个猪圈前,指着猪圈里的猪粪,对身后的王彩霞说道:“这就是治病的良药,拿一些回去烘干,再用水稀释后涂在脓疮处,几天就能好。”
王彩霞惊呆了,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光明说道:“你治不好我的病我也不怪你,你不要这样开我的玩笑好不好。”说完就哭哭啼啼地跑开了。
跟上来的众人也以为赵光明在开王彩霞的玩笑,哈哈大笑了起来。
赵光明无奈地站在猪圈前,他早就想到王彩霞无法接受这个办法,但是除了这个他也没别的方法了。
正准备离去时,一扭头,发现王彩霞又跑了回来,盯着赵光明的眼睛,目光坚定地说道:“我相信你,你给我上这猪粪吧,就算治不好我也不怪你。”
众人惊呆了,其中一个女知青站了出来,指着王彩霞说道:“王彩霞,你恶心不恶心啊,猪粪你都要往脸上抹,我看你别抹脸了,干脆吃了算了!”
“是啊是啊,我宁愿死了都不愿意抹这东西。”
赵光明并没有理会他们,他从猪圈里挖了一抔猪粪,带着王彩霞离开了。
他按照之前的办法给王彩霞上了猪粪,果然没过几天王彩霞的脓疮都脱落了,没留下任何痕迹,又恢复了之前青春靓丽的面庞。
王彩霞是好了,她的同伴们却遭了秧,他们的脸上也开始长了巨大的脓疮,但是他们都看到了赵光明的医治手段,觉得太恶心无法接受,所以没人来找赵光明救治。
又过了几天,终于有人受不了了,率先找到了赵光明,他也并没有拒绝,还是用猪粪治好了他的*水疮。
其他的知青也厚着脸皮找到了赵光明,全然忘了之前说宁死也不涂猪粪的话,赵光明还是出手救治了他们。
从那以后,王彩霞也对赵光明产生了好感,两个人也越走越近,顺理成章地结婚了。
结婚后她问了赵光明一个问题,猪粪真的能治*水疮吗?
赵光明摇了摇头回答道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,但是你看看农村的猪,生活环境又脏又臭,泔水、垃圾什么东西都吃,但它们却活得很好,简直百*不侵,这说明猪的身体里应该拥有某种抵抗病*的因素,它可能把这种抵抗病*的因子通过粪便排泄出来。这样说来,猪粪用来治疮病还是可以理解的。”
年,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指令出台,村民欢呼雀跃,在自家责任田里干的是热火朝天,这期间出现了一个问题,就是灌溉农田的水不够用,村里只有一条河,远远满足不了整村灌溉的需求。
这时有人提出引山上的水下山,附近的山上一直有山泉水,因为山太高一直没人取用,这个提议大家纷纷叫好,村里出人出钱,从山上挖了一条河道下来,大大方便了灌溉农田,但殊不知,这条河也差点毁了整个村子。
7月14日,赵光明忙了一白天,晚上又出诊了三次,疲惫不堪,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,门板在深夜里突然被敲得哐当哐当的乱响,王彩霞推了他一下,俩人一边应着一边穿起了衣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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